昨日之旅｜赛博故乡

Original 小北 OFPiX 2022-01-13

“关于影像和我们的记忆、故乡的关系，我想到了一个画面，有一年过年的某个晚上，我翻出了一本家庭相册，翻开相册一张张仔细看的时候，每个人都开始给我讲述很多年前关于这张照片的故事，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借由这些捕捉下来的影像，我们好像虚拟地、短暂地抵达了过去的一个片段，并且体会到了一种彼此间真实的连结。”

还乡计划第十季“赛博故乡”

昨日之旅

摄影并文｜小北

我的家乡位于西北的一个小城——甘肃天水。城市很小，坐落于两列南北相对的山脉之间，渭河的支流耤河穿城而过，把城市分成两个细长的带子。

十八岁前，我在这里长大，直到火车把我带向了远方的大学。在我的记忆中，和我的同学们飞逝而过的成长期相比，城市的面貌几乎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大学的假期回到家，市中心还是只有那一家电影院可以逗留，更多的时间里，我和朋友们沿着河边来回地散步。炎热的夏夜里，总能在河边密集的人群中偶遇多年不见的同学。

工作后的许多次假期里，乘火车回到这里，看着小城仍是记忆中的模样时，心里说不清是亲切，还是失落。

2017年，这座好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小城在市郊终于有了自己的高铁站。当我站在出站口看着还没有完全竣工的车站秩序与混乱并存的样子时，好像听到了某种机器咔咔运转起来的声音。

机器确实转动起来了。城市外围曾是农田的地里开始长出楼房，更多通向郊区的路修了起来，整个城市都在向外扩建。爸爸电话里焦虑的话连成一片：“这次再不买房就来不及了，已经错过太多机会了。”

大面积的拆除在城市里发生，2020年春节回家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拆除现场逼近了家门口。我家旁边几幢黄色小楼遭受了重大一击，许多失去窗户的房间眼神空洞地正对着河对面气派的新楼房。妈妈告诉我，大多数住户已经搬离了，只有几户还在为拆迁条件苦苦坚持。

这一年的“十一”假期回家，当我看到楼房还顽强地立在那里时，我好奇地进入了这些房间，看看人们会在里面留下些什么。家具，衣服，鞋子，死去的植物，过期的食物……这些曾经的生活用品，如今变成垃圾堆在屋子里，连我这个陌生的闯入者，也不禁为要来给楼房善后的工人头疼，该如何处理这些遗弃之物呢？这些房间，大多令人感到生理上的不适，但还是有一些房子，不难看出，主人曾精心维护，搬离时屋内几乎空无一物，闯入时竟有一种整洁之感。

站在这些历经混乱的拆迁现场，窗外之景如此完整地进入视野。那是真正的风景，不再有玻璃的阻隔，视野良好。北边的窗外，是耤河；南边，是已经野草茂盛的工地；更远处，是南山葱茏的绿意；只有东边的窗户看过去，是拆了一半的楼房裸露的房体和一片废墟。

于是，拿起相机，对准这些新的城市风景。下一次再回到家时，它们还会在那里吗？